大学生女m醒悟：在字母圈s不一定能“给” 你安全感
2015年9月8日，我到北京的第一天。
我非常清晰地记得我在人流中的心理活动：恐惧。
在我长大的三线城市，我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被淹没的感觉：被视野内数以万计汹涌的陌生年轻人淹没。
他们好像都比我有钱，比我会打扮，比我有更多的朋友，比我的学校好，比我有竞争力，比我更熟悉北京。
第二天，我去新生报到，父母就要离开。在北京，单打独斗，孤身一人。
我呼吸的底气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一样，喘息都变得局促起来。我被抽走的那一部分， 是安全感。
如果有一个“大人”陪伴在我身边，在学生会招新落选的那个晚上叫我去看电影散心，用汽车后备箱把我从超市采购的锅碗瓢盆帮忙运回学校，也许我急促的呼吸就能平稳下来。
我开始寻找那个“大人”。很巧，字母圈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大人”。
我认识的绝大部分女生认识第一个S的时间点，都在进入大学后不久。大家的原因都差不多：需要一个成熟的人“管着”自己，来抵消自己面对未知选择和孤单无依的惶恐。
女孩们长大的过程中，她们被教育要盯紧班上六十个人的排名不要松懈，要在小小的一间屋子里既会洒扫又会烹饪。女孩一直在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里精耕细作，但是她们从来没被教育过如何在汹涌的海面上做一个靠着微弱星光判断方向的船长。
我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刚刚从船舱底部站进驾驶室。被扔进陌生环境里的感觉就像被扔到大海上一样无依。
大学里的每一个选择都让我焦虑。小到如何在宿舍的站队活动中明哲保身，大到要不要奔着保研而把大学四年过得精致利己、避重就轻······
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S就是这样出现的。我情愿像抓一根稻草一样抓紧他。我的心安没有来自于字母圈那些花里胡哨的仪式感。契机非常简单，他见我第一面的时候，给了我大大的一兜稻香村的点心。
其实我长大的那个城市的西点做得非常好，松软、新鲜又可口；而我吃不惯稻香村，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硬邦邦，油腻、齁甜。
但那袋点心是我在北京收到的，第一份表面还有余温的礼物。
我啃着老大一个牛舌饼，努力适应着一个北京人送我的北京口味。把那一大团点心咽下肚子，我噎得想打嗝。虽然不喜欢，但是肚子里有了一点底气，就像心里有了一点“安全感”。
我当时以为，我的S能给我最大的安全感。
我坐上了他的车，躺在洁白的床上。
我只用做一个没有思维的玩具，什么都不用想。
微积分的证明题一道也不会，不重要；
我在学生会里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小透明，不重要；
生活费见底了，不重要。
当皮质的束具绑在我手腕上，我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保持不动的时候，感觉真好。
我被放置在一个密闭、狭小的环境里，每一个关节都动弹不得。
我的身体里压强很大，北京稀薄的空气压强很小，我害怕自己随时都会爆炸掉。直到我被束具和绳子一层一层捆结实，它们勒在皮肤上，施加着匀称的压力，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用一种压力，包裹另一种压力，反而会帮助人回到那个逼仄却平衡的舒适区。
就像人在把手插进超市的米缸的时候，那种均匀的、紧实的压强，会让皮肤感到好爽，好爽。
让我丧失安全感的另一大元凶，是挫败感。
在北京，在一堆聪明人里，想达成一个小小的目标，都是那么困难。
想拿一个末等奖学金很难，商赛想要小组出线很难，就连随堂小测不要给期末拖后腿都难。
而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我只用对他一些两个字组成口令做出回应，比如趴下，起身，过来。
这些口令只有足够简单，才让我不会再次产生挫败感。
调教给了我一个退化回低等动物的逃避机会。我在一个小小的火柴盒里，做一只胖乎乎的小虫，身体只能感受最基本的痛觉，然后等别人用丝线缠紧我，给我织一个茧，隔绝真实的世界，然后兀自在其中天昏地暗。
字母圈就是这样一个茧。
我差点以为，我的S给我织的那个茧，就是我的安全感。
他给了我允诺：只要我乖巧听话，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就会到我身边排解。
他给了我一点点陪伴，告诉我他会对我负责，不会扔下我不管。
很可惜，这个茧只织了四个月，都不够让我这样一只小胖虫熬过一个北京的冬天。
他猛然消失，不辞而别。
他的抽身一巴掌把我从“安全感”的美梦里抽醒。
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上暴露着着三个致命的弱点：卑微，害怕和失去。
而我在字母圈给自己造的茧，没有修复其中的任何一个漏洞。我仍然在寒冬里裸奔，然后颤颤巍巍的“安全感”再次破裂。
卑微，我遵守着S给我划定的，作为一个M的尊卑规则；
害怕，我拼命讨好着S，期望他对我温暖一点；
失去，我完全没有主导和掌握这段关系的能力，然后被轻易抛弃。
当一个人的心理底层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字母圈的片刻欢愉很难补全安全感缺失的采空区。
缺失安全的外在特征之一，是为了留住一段关系，害怕失去和被抛弃，低到尘埃里。
缺乏安全感的人默认：我为了拥有对方，宁愿卑微到交给了对方全部的选择权，或是苦苦哀求，或是反复考验，只为确认对方不会离开自己。
字母圈的很多女孩都经历过——
拥有过主人陪伴左右，披荆斩棘时三个小时的快乐；
却在三天等不到主人回复的时候，敏感，焦虑；
却在听闻主人想要多奴的时候，恐惧，疲惫。
有一些小M、brat，用很皮很作的方式试探主人的耐心和回应，用倾其所有的忠心来拷住S的脚步。ta们把可控性和可获得性，一叶障目，当成了自己的安全感。
后来，我才知道，安全感从来不是靠别人给的。
就好比当一个人试图把人格的大半地基打在别人的许诺上时，建立起来的安全感非常脆弱。只要别人迈开腿走远一步，亲密关系的大厦就会整个垮塌。
更何况，字母圈的关系在亲密关心中，又属于备受考验、真心难得的那一种，没有契约和法律的担保，非常脆弱。靠别人施舍安全感的期待，其实一点都不安全。
而安全感的真正来源，是可控感。
可以控制的痛感，可以控制的期待。
一讲到安全感，十有八九的鸡汤文都要提及“内心强大”。可是这个内心强大在我看来太抽象了，读的多了只感到心肌肥大。
比起虚无缥缈的强大，可控来得更加具体可行：
在选择S的时候，对对方有足够深入的考察和认证，慎重严谨以避免不靠谱的伤害；
在选择玩法的时候，坚定自己的立场和底线，以自己的身体承受力为准绳，不为了讨好对方而迷失自我；
在安全保障上，不给对方留有侵犯隐私的把柄、不给对方侵犯健康自由的空子。
即便亲密关系会结束，对方会离开，自己的心理也足够独立，不至于天崩地裂。
只有足够有主见才能让事情变得可控，只有可控才给的了自己安全。
不再为对方的喜怒而陷入惶恐，不再为对方的去留而感到卑微。
我保持一个人的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这段独处，给了我真正的安全感。
我发现，我早已不会傻到为一袋点心迷失到奋不顾身，不再为别人的示好感动得天旋地转，我学会了婉谢，学会了拒绝。
那些学不会的微积分，还是得我一个人来学；那些不好搞的人际关系，还得我静下心去琢磨；我渐渐熟悉了北京汹涌的人流，并且汇入其中成为埋头狂奔的一员；我接受失败的痛苦，这种痛和皮拍落在身上一样真实；我还是那只胖胖的小虫，但是我从茧里爬了出来，去找自己的翅膀。
成长还是那么不安，我仍然没有十足的安全感。但是我渐渐学着试图去控制并接受纷至沓来的不可控因素，而不是躲进字母圈给我做的茧里面。
字母圈依然很美好，只不过我再次踏入的时候，不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享受。
ending
离开北京之前，我专门又去了一次稻香村，用自己赚的钱，给自己买了一袋点心。
很可惜，在北京颠簸了四年的胃，还是吃不惯。
我不用像四年前一样，因为缺乏安全感，忙着证明自己，让别人认同自己，然后百感交集地匆匆下咽。我把点心送给了潘家园的老北京邻居。
不管是称作为字母圈，还是绳艺帝国，又或是主人（s）或奴隶（m）的身份扮演，主人都不一定能“给”你逃避现实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