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混入了一个S/M群,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性”。
不得不感叹,很多东西一旦形成了抱团圈子,必然会Low,入群之后,我发了几张自拍(当然是假的,问一个姑娘借的),一分钟之内十几个打着‘调教’名义的约炮者开始不断小窗和我私聊,最终选了一个人深入沟通,结局是,他声称要强奸并内射我,这让我很失望,无趣且平庸。
后来,情况出现了转机。
一个姑娘,是个M,约我喝酒,说愿意和我聊聊这话题,让我很激动,见面时她穿着深色的羽绒服,一头干练的短发,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毫无扭捏感。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性是什么?很多人说这是一种享乐。没错,但我也认为性是一种奇迹,即便在最无聊的时候,我们的身体也能成为我们寻找乐趣的方法,它即是寻求快乐的工具,也是享受快乐的载体,不需要外部信仰的依托,没有枯燥的教条,这可比宗教伟大多了。
法国思想家福柯之前提出个更彻底的观点:身体上所有的部分都能成为性的工具。
O说:SM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为了性交的快感。(O是我文章里给她的代号,来源于电影《O娘的故事》)
“所以对你来说,性不但是一种技术,还是艺术,像舞台剧,你是里面的一个角色?可以这样理解吗?”我这么问她。
O说:哈哈,没错,这是性的非性化表达,如果你把SM仍然理解为是性交的一部分,这是不对的。在SM过程中,其实我展现的是我人性的另一面,是我隐藏的部分,我内心的另一个角色。
福柯说的:SM不是变态,是欲望的无限想象,是性的非性化。
我继续问:对了,你进入这个圈子多久了?
O:我没进圈子,我不喜欢圈子,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又傻又LOW,哈哈。
她的语气并不激进,很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
我继续问:那你信不信星座啊?
O:怎么会?当然不啦。
我又问:哎,那你对颜控怎么看,你觉得那种纯颜控是不是都是傻逼啊。
她大概停顿了一秒,笑了笑:大多数人都是平庸且肤浅的。
这回答让我笑得很开心,真是个狡猾的姑娘,讲话得理又饶人。
我:SM中捆绑和抽打算是比较常见的,我觉得客观上来讲很痛吧?
O:当然痛,有时候甚至会被打出血,真的很痛,但之后你会很爽。
我:恩,这倒可以理解,就像小时候喜欢在水里憋气,起来后很爽,即便现在,我去游泳的时候也会做这些无聊的事,好像这和憋到不行之后大口喘息带来的爽感是有点关联的。
O:对,我主人就对我施加过溺刑,头按在水里,当我憋不住的时候本能地想抬头,但结果是头反而会被往下按,呛水,很痛苦,但起来之后解脱了,很爽。
我:在SM中,除了疼痛以外还有什么是可以让你感到很快乐的?
O:羞辱
我:为什么羞辱会让你感到快乐?
O:受虐倾向希望自己被人掌控,在这个过程中我的人格是不完整的,我放弃了对自己的掌控权,被当成物品一样的对待,像是一件家具那样,做出很屈辱的事情,也会让我兴奋,哈哈,你能理解吗?
我:我不能理解啊!疼痛我倒还好理解,但羞辱为什么会让你兴奋那!这真的很难理解啊喂!
她笑得前仰后合。
于是我只能把羞辱也理解成疼痛的一种——精神疼痛。
其实我还和她聊了很多工作和生活上的事,她给我的观感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生,健谈,说话思路非常清晰,我曾经觉得M在生活中应该都是萎靡不振的人。
后来我们聊起了她性的启蒙。
其实O出生于一个比较保守的家庭,性启蒙那时她已经大二了。偶然间,她看了《海帝性学报告》,她直到那时才了解自己的阴帝,我心想这启蒙的也真够晚的,也是这个契机,给O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开始尝试自慰,尝试不同的方式自慰,最多时一晚上可以有6次。
我问:你觉得自己有性瘾吗?
O:一开始可能有,但有一次做的时候对方突然抽我屁股,很痛,但我竟然觉得很爽。事后我意识到自己有受虐倾向,性爱的快感逐渐消退,之后做爱要达到高潮就必须要幻想自己再被虐待,其实一开始发现这一点时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觉得自己不正常,一个人在半夜还哭过。
我:在那时候,你一定觉得自己很孤独。
O:恩,很孤独,大多数人都是无法理解的。
我:恩,想想也是,是很难理解,他人即地狱。
让我感到高兴的是,如今她再次提起那段孤独的岁月,已经没有了痛苦的神色,非常自然,平静塔伦,也不会有那种遮遮掩掩的羞耻感,已化蛹成蝶。
我想起了我当时知道这个领域的时候。
那时我的情绪是惊讶的,内心深处是反感的。
厕奴,黄金,圣水,家具奴,针刺,疼痛,羞辱,控制,受虐。这些词对于大众来说不但有疏远感,而且充满了隐隐的恐惧感。
这样的误解其实来源于我们对于“已知经验”的依赖。
就像部分直男有处女情结那样,自古以来女人处于弱势地位,而性对于女人也是难以启齿的东西,所以你不应该随意触碰,更别提通过身体用各种方式去享受他。物化女人,遍地女人是过往经验,而很多女性时至今日也依然被动地接受这一点,在性上表现地非常隐忍,克制,甚至是煎熬。但为什么这么多女性愿意忍受这一点?
因为安全。
当一个陌生的东西出现后,我们发现无法用已知的,被灌输的经验去解释它时,我们会恐惧,因为我们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如果我们接受它,那就要面临自我认知失调的风险,成为‘少数人’,所以最安全的措施就是远离它,否定它,与大阵营站在一起。
在李银河的《虐恋亚文化中》这么说道,虐恋(SM)另一个重大哲学意义是对人性中年个非理性方面的揭示,从文艺复兴以来,理性一直是最为看重的一种价值,他代表了进步与启蒙,与中世纪的蒙昧想对立,但很多事很难用生涩的理性解释。
我对这此理解是,不是说不能用理性解释,我相信通过复杂的研究,和数据报告,最后能通过科学的方式对SM做出理性解读,但每个人的理性是局限的,甚至对于很多人而言,自身的‘已知理性’局限得可笑,所以有时候,理性并不能作为最高效的解释手段。
正如在艺术中,内心的感受有时比枯燥的理论更有效。
正如在感情里,温暖的拥抱有时比苍白的安慰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