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好长时间把画布和颜料准备好,小屋内弥漫着松节油和亚麻仁油淡淡的混合气味儿。
这种我早已习惯了的味道在今天却使我微微有点眩晕。
屋外是一泻无余的阳光。
阳光下有几个蝉在接力鸣叫。
为了使光线集中,朝南的窗户被乱七八糟的各种颜色的衬布罩的严严实实。
我的身上开始冒汗。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细细地抚摩着,把每一个有可能刺伤肌肤的毛刺用烟头烫去。我常用这种方法度过我生命中无数个百无聊赖的时光,无论多么烦躁的心情都会在这一瞬间平静下来,进入物我两忘的佛家境界。但是今天不行,我的手在颤抖。
门响了,我下意识地把绳子慌忙地藏到身后,怀着被拯救似的心情望向画室门口:她几乎是跳着走了进来,把用来遮挡阳光的书本扔到地上,身上散发着暖暖的阳光的气息。
我趁她还没习惯这屋内的光线,仔细地打量着她,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敢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
她穿着一件我们上工艺课时做的扎染的裙子,泛着金属般光泽的白色丝绸上被染上各种层次的绿色的图案,随着她的转身,变换着梦幻般的曲线。她光着脚穿着一双白色的凉鞋------这是校园里的流行时尚:既省了买丝袜的钱,又能充分展示少女的魅力。
“你都准备好了吗?”她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好了。”我用刮刀刮着本已很干净的调色板,想掩饰什么。
“绳子呢?”
“在这里啊。”我装着找了一会儿,把绳子拿给她看。
“要跪下吗?”
“……”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自己已在屋里找了一块垫子,跪在了上面,并把一双小手背到身后,歪着头看着我:“你快捆绑啊!”
我半跪在她身后,把她的长发抚到身前,露出一段洁白圆润的脖项。虽然绑的过程我已在想象中重复了千百回,但真的动手还是第一次,我的心“咚咚”地跳着,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她似乎觉察出了什么,把头低的更低了。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我用颤抖的手把绳子搭到她脖子上,在她双臂上各缠了两圈,把她双手绑在了一起。然后把绳头套到她脖子后的套中,慢慢把她双手向上拉:“痛吗?”
“还行,你可以绑得再紧点,这样才象嘛。”她的声音很低,象梦呓一般。
我把她的手又向上提了提,绑了个活结。她的胳臂很软,双手几乎可以背到脖子后。
她慢慢地回过头,黑发象水一样向两边分开,露出脸来。
“好,就这样,别动!”
我被这样一种姿势震撼了,某种强烈的欲望驱使我必须马上坐到画布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我看到细细的汗珠从她的脸上落下,才意识到该休息一会儿了。
我想把她扶起来,但她不肯:“你快画吧,我坚持得住。这样吧,你把我的鞋脱掉,有点硌脚。”
她跪直了身子,让我把她的凉鞋脱掉。她的脚心象婴儿的肌肤一样细腻光滑,淡淡的白色中微微泛着一抹粉红。我忍不住用手去抚摩,她“咯咯”地笑出了声:“你干什么啊?好痒啊——,咯咯……”
我看着汗水从她的头发中流出,再次提出让她休息,她同意了,让我把她扶起来。她刚活动了身体,便这样反绑着跑到画布前,唧唧姑姑发表起意见。
她如果做了教师一定是很严厉的一种,在这画完成的过程中,她一直要求很严,绑得不严肃还不行,一定要做到到位。
今天是人体写生。模特到的有点晚,她一边道歉着,一边快速地脱着衣服。
她有点老,身材也不是很好。大家都没有兴趣,教授也没有来。她脱了衣服就征求大家意见:该摆个什么姿势?
教室里一时静悄悄的。
她狡黠地看了我一眼,走到前面,指挥模特摆了个跪姿,把双手放到身后,挺起胸……
模特笑道:“怎么象上刑场啊?”
我的心“咚咚”地跳着。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给她提起的,我只记着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虽然是我想让她给我做模特画个刑场的题材的毕业创作……
她第二天来时穿了一件长袖的衬衣。依然跳着走了进来。
我放下画笔:“你怎么换了衣服啊?我刚起好稿子,变着很麻烦的啊!”
她白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开始脱下衬衣,露出昨天穿过的裙子。
我这才发现她穿衬衣的原因:她胳膊白皙的肌肤上被绳子勒出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我歉疚地拉过她的手,一边抚摩着那些血痕,一边说:“要不,咱们今天不绑了,你把手背到身后做个样子就行了?”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把长发从我的脸上痒痒地划过:“怜香惜玉呀?我看是猫哭耗子!”
“你是什么香又是什么玉啊?你现在是罪犯了。”我把她的双手扭到身后,开始绑她。
她扭动着身子,笑着喊道:“我犯了什么罪啊?”
“不是杀人就是放火,反正很严重。”
“我这么坏啊?”
“你是被屈打成招的行了吧?”说着话我已把她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不嘛,我是女地下党,被你这个反动派抓到了。”
“好,好,我是反动派,我抓到了你,使尽了酷刑你都不肯招,没法子,只好押赴刑场。来,跪下!”
“宁死不跪!”她仰起头,做了个大义凛然的姿势。
望着汽车带着她渐渐远去,当时我是满不在乎,如锦前程等着我……
我没有把那副画拿到毕业展上(我害怕!!!!)她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只是在分手时轻轻地问我:“你怎么会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