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识一个人开始,我们便开始了漫长的告别,此后的每一天,都是距离分别之日最远的一天。 她是去年5月份预约的束缚绳艺网,当时预约完欣然别过,后来再没有联系。 她是昨天深夜离开,在和一种恶性的血液疾病搏斗后不堪重负,以这条亲人代发的朋友圈告别了全世界。 她留于世间的最后一段文字提到了我,有来有往,我亦用此篇锈钝呕哑之文相赠,以作君子之别。 在知春里的一家咖啡厅里,穿着浮夸的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肿,是我的记忆为她保存的定格画像。 我实在想不起来那天具体聊了什么,只记得她很安静,安静到如果我不主动问她问题,她就只是默默地吸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后来她告诉我,她因为身体原因治病休学了一年,再回来换了一拨不认识的舍友,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我说,那你现在身体好了吧。 她说,嗯,十分强壮。 等到约好时间之后,我跟她说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她说有问题。她看上了她们社团的乐队主唱,但是自己又很害羞,想知道怎么才能让主唱反过来追自己。 我说,不是这种,是和sm有关的问题啦。 她发来一段视频,是一段摇摇晃晃的偷拍。视频里的小男生抱着吉他,手上拨动琴弦打着拍子,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歌词,像是春日初临,艳阳高照,花骨朵从花苞里挣扎而出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 “你看他帅不帅?”她急不可耐地问我。 我点开输入框,想了好久,又没有回答。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形状,活了二十好几年的我好像还是浑然不知,但去年的某个夜晚,我透过手机屏幕,看到她在躲在人群中,一边尖叫一边偷拍时,我好像见过它的样子。 “以前很多想做的事情我都不敢去做,觉得担心这担心那,觉得以后再做也可以,但生病之后我就看开了,第一件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纹身,第二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预约你,第三件事我还没想好,好激动哈哈哈。” 预约当天凌晨两点四十分,她带着她的纹身照片,连同上面那段文字一起发给了我。 但等到真实地进入房间里,她又紧张地立刻认怂。 好不容易引导好她的情绪,我又发现她的身体比一般人慢热很多。 前两个小时,按照一般的套路,捆绑、羞辱、走绳、挑逗、她只是微微湿了一下,连轻轻喊一声都没有。 我解开绳子,有点讶异,你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躺在床上,嘴里咬着口球,仿佛被看穿了什么,喉咙里猛地滚动了几下,又只发出几声浑浊的咕噜咕噜。 我倒了杯热水给她,她捧着水杯坐在旁边,说自己生病以后,吃了一些激素药,然后身体的感觉就慢慢变得很迟钝,最近好几个月都没有想过生理方面的需求了。 她说其实挺小的时候就对sm感兴趣了,但是一直不敢尝试,可怕的是最近连这方面的念头也越来越淡了,她害怕有一天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尝试自己曾经yy无数次的情景,身体就对它们完全失去了反应。 那次预约持续了快七个小时,光中途停下来聊天确认就有好几次,在一步一步弄清楚她身上的敏感点之后,还是达到了预期中的预约效果。 她去冲了个澡出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明显开心了许多。退了房一起走到地铁站的路上,她和我讲了她们社团的故事,讲了她自认为很好笑的笑话,甚至还绕着地铁站的围栏转了一圈。 在10号线和4号线告别的岔口,她说谢谢我帮她完成心愿,她已经决定了,第三件事就是去追她的主唱,死缠烂打誓不罢休。 我朝上楼梯的她挥了挥手,说祝你好运。 我从未想过这就是最后告别时的场景,所以后来也没再去问她是否追到主唱,是否如愿以偿。但此刻我终于明白,从认识一个人开始,我们便开始了与她漫长的告别,此后的每一天,都是距离分别之日最远的一天。 那时4号线裹挟着她轰隆而去,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巨大的咕噜咕噜声,带着人声鼎沸和些许烟尘,仿佛要带她去一个新的更好的梦。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我如今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命运转折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而今斯人已逝,唯有遥祝她的家人、朋友一切安好。 于我来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几乎难过了一整晚。在这里不想呼吁大家人生得意须尽欢,花开堪折直须折,只希望关注束缚绳艺网的每个人都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其他,都是空谈。